自小起，潘楚桐就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热爱阅读各类书籍，尤其钟爱古代文人的诗词。在家人的熏陶下，他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深深的热爱。

“毕生犯法的标签

会把这个东谈主毕生推到社会对立面上

再也莫得任何改过改过的契机”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磨真金不怕火赵宏的邮箱中，每周都能收到不少读者来信。

客岁，她曾写过一个案件指摘，15岁少年因在副驾莫得系安全带、被记录违背谈路交通安全法，而无法奏凯转学，几所学校都不肯意接受有犯法记录的学生。

此事被媒体曝出后，历经障碍得到了科罚。但赵宏发现，我方的邮箱里启动出现际遇访佛事情的读者来信。困扰他们最多的，是也曾违背过顺序经管处罚法。在升学、考公、入职甚而普实时，单元条目他们开具无造孽记录浮现，而干系部门会因为他们虽无造孽记录，但有犯法记录，而开具写了备注的无造孽记录浮现，导致当事东谈主升学、考公、入职受阻。

本年6月，顺序经管处罚法窜改草案将迎来第二次审议，加了备注的无造孽记录浮现开具是否正当、犯法记录是否不错放置等问题在学界激发了接洽。为此，《中国新闻周刊》专访了赵宏以及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磨真金不怕火罗翔。

图/视觉中国

一个接近中空的地带

中国新闻周刊：你们是从什么本事启动良善犯法记录放置的问题？

罗翔：起首，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熟练。2021年，一封网友来信引起了我的介意。一个小伙子找处事，去派出所开无造孽记录浮现。派出所给他出具了，但同期写了备注，这个小伙子某年某月某日因为赌博被顺序拘留、因为打架被顺序拘留。

小伙子问，能不成不写备注，因为他毕竟莫得造孽记录。写了备注，就不是一个一干二净的无造孽记录浮现了，是有犯法的无造孽记录浮现。考察说不行，有犯法记录就要写上。

这样一份有备注的无造孽记录浮现对他的劳动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我收到了不少访佛的读者来信，才促使我对原来不熟练的实质作念臆想。

赵宏：犯法记录放置的问题，行政法范畴的学者号令得不太多、刑法学者号令得也不太多，访佛于一个接近中空的地带。我是臆想行政法的，第一次良善到这个问题，就是因为罗翔来找我接洽刚才阿谁小伙子的问题该如何科罚。我其后发现，践诺中访佛的情况还有不少。

客岁，一家媒体邀请我写一个案件指摘。陕西的一位父亲要给15岁的孩子办转学，尝试了几次都不行，各个学校都不接受。他找了培植部门才知谈，是因为我方女儿有犯法记录。而犯法记录的来历是，女儿也曾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莫得系安全带，导致他违背了谈路交通安全法。就是这样一个记录，导致未成年的孩子在转学时，被多所学校拒却。

指摘发出后，尽头是顺序经管处罚法窜改草案一审时，我的邮箱收到了多半读者来信。他们给我申诉我方因为犯法记录受到的影响，还暗意，终于有敦朴良善到这个问题了。

顺序范畴的犯法记录影响更渊博

中国新闻周刊：也就是说，即等于未成年东谈主违背了谈路交通安全法，也有可能有犯法记录？那为什么在顺序经管处罚法窜改时，这个问题被更多东谈主良善？

赵宏：我在裁判告示网作念过搜索，被犯法记录影响最多的是两个范畴的案子，顺序范畴、谈路交通安全范畴。相较之下，顺序范畴的犯法记录影响会更渊博、更严重一些。

中国新闻周刊：为什么更严重？这与顺序经管处罚法被称为“小刑法”是否有一定的关系？

赵宏：事实上，好多国度把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的行动视作轻罪。咱们国度固然把它除罪化了，不认为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是造孽，关联词践诺中，会有一些场地把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的犯法记录和造孽记录作吞并双待。也就是说，他们认为，也曾触犯过顺序经管处罚法的东谈主和也曾有过造孽行动的东谈主一样，有相比大的东谈主身危机性，而况再犯可能性相比大。

罗翔：好多老匹夫是不分辩犯法和造孽的。犯法是一个大略念，违背统共法律都叫犯法，比如婚内出轨，是违背婚配法；闯红灯，是违背谈路交通安全法。造孽则是一个小办法，唯有违背刑法才叫造孽。咱们说的罪刑法定，这个法是指刑法。

造孽的后果是刑罚，包括五种主刑和四种附加刑。主刑是管制、拘役、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附加刑是褫夺政事权利、罚款、充公财产和终结出境。

在犯法和造孽中间，有一个难过的地带，就是顺序经管处罚法，它有一种处分措施叫行政拘留，这相通是对东谈主身权的褫夺，最长不跳跃15天。要是有两种以上违背顺序经管行动的，处罚不错合并实施，最长不跳跃20天。相较造孽的后果刑罚管制，行政拘留彰着比不褫夺东谈主身目田的管制刑要重。

不外，固然顺序经管处罚的措施有行政拘留，但顺序经管处罚法不属于刑法，而是在行政法范畴，是以任何东谈主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只叫犯法，不叫造孽。因此，犯法不应该承担造孽附随的后果。

中国新闻周刊：我国对造孽附随的后果是若何章程的？

罗翔：我国造孽附随后果的立法，除刑法第三十七条之一和第一百条章程的从业遮拦与前科答复外，其他造孽附随后果主要章程在刑法以外的法律法律解释中。

造孽附随后果主要有八类，包括劳动遮拦、遮拦或截止试验天资、截止落户、截止信誉或荣誉的取得、截止联系风险性功课或收养等行动、一定本事内不予签发护照等。

但需要介意的是，莫得任何法律法律解释对犯法行动章程了附随后果，统共的附随后果都截止在造孽上。

中国新闻周刊：也就是说，践诺中犯法记录要是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其实是被扩大的。

赵宏：是的。而况咱们发现，践诺中犯法记录产生的影响，和造孽记录是一样的，对个东谈主生计产生的影响的确是全标的的。

这种影响除了会表刻下上学、考公、普及上，通过裁判告示网，我还发现，有的东谈主是退伍军东谈主，但因为有犯法记录，家门口不允许挂光荣退伍的牌子；有的东谈主想竞选小区业委会委员或者村干部，但要是有犯法记录，就不被允许竞选。

更迫切的是，我国对造孽记录是有相应的法律模范的。2012年，两高三部就颁布过《对于蛊惑造孽东谈主员造孽记录轨制的意见》。2021年，公安部则制定了《公安机关办理造孽记录查询处事章程》。

但犯法记录是莫得相应的法律模范的。我在裁判告示网上发现，有一些案子是错记的，也就是记到了同名同姓的他东谈主名下。还有的案子根柢莫得作出处罚、两边息争了，但也被记录了，比如无造孽记录浮现的备注中呈现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东谈主曾与他东谈主发生纠纷。

罗翔：我认为，一些场地的公安机关出具无造孽记录浮现时，备注犯法记录的作念法，是演叨的，甚而是犯法的。

凭据《公安机关办理造孽记录查询处事章程》，造孽记录是指“我国国度专门机关对造孽东谈主员的客不雅纪录。除东谈主民法院成效裁判告示阐明有罪外，其他情况均应当视为无罪”。包括联系东谈主员涉嫌造孽，但东谈主民法院尚未作设立效判决、裁定，或者东谈主民检察院作出不告状决定，或者办案单元铲除案件、撤退告状、对其隔绝侦查的，属于无造孽记录东谈主员。

也就是说，以上这些情况，都必须开无造孽记录浮现，在浮现上作念备注的作念法，是莫得任何法律依据的。法不授权皆遮拦，法律莫得授权你作念这种备注，即使这个东谈主有再多的犯法记录，但他莫得造孽记录，你就不成备注，必须出具一干二净的无造孽记录浮现。

过罚尽头原则

中国新闻周刊：事实上，咱们介意到，窜改草案第136条章程了未成年东谈主犯法记录封存轨制，明确对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时不悦18周岁的东谈主，其犯法记录应当给予封存。是否不错结实为，窜改草案如故介意到了这个问题，并作念出了一定的调遣？

赵宏：是的，不错这样说。但我以为仍有两个需要介意的问题。

一是未成年东谈主的犯法记录仍旧允许“监察机关、司法机关为办案需要或者联系单元凭据国度章程进行查询”，即犯法记录并非绝对放置。检察机关、司法机关需要查询不错结实，联系单元是指那边？要是一个未成年东谈主有犯法记录，且允许学校稽察，在升学时是否会影响其公谈入学权利？

第二，成年东谈主的犯法记录问题仍然莫得得到科罚，他们身上的犯法标签仍然莫得放置。据我所知，每年受到顺序经管处罚的东谈主有800万东谈主傍边。而况，这次顺序经管处罚法窜改，条规从当年的53条增至64条，处罚范畴在扩大，以前不被纳入顺序经管的行动，今后也有可能会被纳入，包括试验舞弊、无东谈主机“黑飞”等。改日，会有更多东谈主有犯法的可能。这种情况下，顺序经管处罚记录不错被放置就更为迫切。

中国新闻周刊：我想这里只怕存在一个问题，一个东谈主也曾犯法，尽头是顺序经管处罚法，他需要为之付出若何的代价？需要通过犯法记录来牵涉他的一世吗？

赵宏：无论是行政法，照旧刑法，在处罚时都有一个基本原则，叫作过罚尽头，我的极度和我应受的处分应该是彼此匹配的。

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的行动，在我国不被视作造孽，这就说明其社会危害进度远低于造孽行动。我认为，顺序经管处罚法如故给犯法者配备了相应的处分。要是在这个基础上，还要让他毕生使命犯法的标签，进而影响他统共的东谈主生选择，包括上学、服务、考公等，我以为这是对他都备过度的处分。

另外，法律也荧惑当事东谈主改过改过。而毕生犯法的标签，会把这个东谈主毕生推到社会对立面上，再也莫得任何改过改过的契机。

在数据化时间，我以为这还会导致一个问题，一朝犯法记录被暴露、被公开，当事东谈主很有可能“社死”。尽头是要是这个东谈主是因为性禁忌问题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比如嫖娼，这个东谈主所受到的影响，可能远比法律对他的处罚要严重。

罗翔：咱们处分的凭据到底是什么？一种是报应办法，罪恶自夸，也就是咱们最常说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请介意，你戳瞎我一只眼，我也只可戳瞎你一只眼，要是我戳瞎你两只眼，这属于过度处分。

另一种是从功利办法设立的处分表面，分两类，一类是特殊驻扎，一类是一般驻扎。而所谓的一般驻扎，用大口语说，就是用处分来预防再造孽，以恶制恶、以毒攻毒。但处分需要恰到公正，处分的恶不成比造孽的恶还要大，不然就是在制造一种更严重的恶。也就是说，要是这个东谈主伤风了，你给他喝水就行，不成给他作念截肢手术。

刻下中国在作念轻罪治理探索，司法上对于轻罪尽量从宽处理，情节幽微的甚而不错不告状。刑法学界的主流看法是，对于重罪和轻罪造孽记录也应区别对待，轻罪的造孽记录，尽头是反谈德性、反社会性不彊的造孽记录，过了一段本事，应该被封存或者放置，让幽微造孽的行动东谈主不错更好地转头社会。比如捉了几十只麻雀判了拘役刑和故意伤害致东谈主重伤判了十年，造孽附随后果应该有区别。在这种情况下，连微罪都算不上的违背顺序经管处罚的记录，是不是更应该被封存甚而放置？

2023年8月2日，辽宁省公安厅召开辽宁公安“无造孽记录浮现”电子版网上申领处事新闻发布会。公安民警展示“无造孽记录浮现”电子版网上申领手机界面。图/中新

犯法记录该放置吗？

中国新闻周刊：假定一种情况，干系部门都能够盲从国度法律法律解释，不开具带备注的无造孽记录浮现，也就是犯法记录不产生任何附随后果，你们还会号令犯法记录放置问题吗？

赵宏：要是一个东谈主有犯法记录，就像是悬在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谈它什么本事会掉落，更不知谈它掉落之后会产生若何的影响。

从读者来信来看，我以为他们的渊博诉求是，我莫得什么东谈主身危机性，我仅仅犯了一个小错，这个小错能不成不要恒久记录在我身上？放置如实是最故意的作念法。

中国新闻周刊：那么，你们的提出是，无论是未成年东谈主照旧成年东谈主，其犯法记录都应该被放置吗？是否要分辩是哪一类犯法记录、有几次犯法等情况？犯法记录的存在是否有其他功能？

赵宏：我也曾梳理过犯法记录的功能，主要有两点：一是手脚量罚的基准，比如顺序经管处罚法有章程，要是六个月内也曾有过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的行动，要加剧处罚。这就需要依赖之前的犯法记录。这次窜改草案，把六个月的本事延迟到了一年，也就是说，犯法记录对于公安机关而言，手脚量罚的步调，灵验期限是一年。

第二个作用是，在刑法中有章程，若干次违背顺序经管处罚法的某些章程，就组成造孽。也就是说，它另一个功能是手脚司法机关参考定罪的要素。

不错看出，无论是哪一种作用，其实都是有本事截止的。详细来看，我以为一年是相比合乎的，要是延迟到两年，我以为可能问题也不大，但不成毕生不放置。

罗翔：犯法记录的存在笃定是有合感性的。就像赵宏说的，每每性实施犯法行动，背面的处分笃定会更重。另外，刑法中一些造孽有行政处罚前置要领。是以我的提出是，犯法记录应该在一定本事内封存，在失去量罚的作用后放置。

依据、要领、补助

中国新闻周刊：刚才你们谈到，犯法记录若何记、谁来记等问题并莫得模范。是以，在谈放置之前，是否应该先谈一谈，谁来记录、若何记录？

罗翔：依据、要领、补助这三个方面需要梳理澄莹。第一，以什么依据来记？这个依据的法律层级必须很高，其他章程不成跟上位法相屈膝。第二是要领，哪个部门来记？这需要讨论到为什么要记。要是认为犯法记录只对相通类型的行政处罚和个别造孽的刑罚评价具特地想的话，那就必须严格限缩，并作念出本事截止。哪些东谈主员通过什么样的要领在办理哪些案件的本事才不错查询，这些要领需有严格章程。要是莫得谨守章程，那就是失责、破坏权利。要是企业想查询公民的这一信息，将会组成侵略公民个东谈主信息罪。第三是补助，要是干系部门的犯法记录记错了，我该若何办？不错若何拿起行政诉讼、行政复议，来捍卫我的权利？

我认为，这三项都必须搞得结拜净白，把合理的犯法记录保留，把分歧理的犯法记录断根。

发于2024.6.3总第1142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犯法不等于造孽，但犯法记录却会影响毕生？

记者：徐天

运营裁剪：马晓轶王毅新闻发布会